“雷声大，雨点小”，AI创业者张庆这样形容OpenAI将从今年7月9日阻止国内API（应用程序接口）调用的通知。
在他看来，尽管“国内2023年头部的大模型产品，一半以上都是’套壳’ChatGPT（即调用开源大模型API提供服务，而非自研模型）”，OpenAI断供ChatGPT的调用，并未迎来想象中的行业地震。
实际上，早在2024年6月，就职某AI创企的前端开发傅涵，便将产品调用的大模型，从GPT更换为了moonshort。
5月在产品刚刚上线调试时，傅涵选择调用OpenAI GPT 4.0模型。毕竟相比国产大模型，调用OpenAI的“价格相差无几，但处理速度更快，反馈结果更好”。
但5月过后，大规模调用OpenAI的高成本之下，随着国产大模型开始0元购，傅涵发现，“国产大模型的文本处理在某些领域已经不输于GPT 4.0”，面对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差价，傅涵花了两周，就将接口转向了国产大模型。
巨大价格差异带来的诱惑，无疑让人工智能（AI）创业者们感到“非常吸引人”。“同样100万的Tokens（大型模型文本的最小处理单位），大概能够供应100个用户使用5个月。购买GPT 4.0需要100元，但国产大型模型DeepSeek只需一元。”傅涵告诉字母榜（ID：wujicaijing），如今在头部大型模型厂商的价格战之下，国内的AI创业者选择使用国产大型模型，单月的Tokens成本可能相比调用GPT 4.0高出上百倍。
随着OpenAI将断供的消息传出，大厂们纷纷出动，开始“截胡”开发者。截至目前，包括智谱AI、零一万物、月之暗面、百川智能、商汤科技，以及百度、阿里、腾讯等，均已推出了OpenAI零成本迁移计划。同时部分大模型厂商，还贴心地附赠1千万乃至1亿Tokens。
“当前国产大型模型的软件开发工具包（SDK）普遍支持OpenAI格式，即使需要切换，也只需修改几行代码。”傅涵说。
不过，对于急着商业化、想借此抢夺OpenAI套壳用户的国产大模型来说，它们还面临着ChatGPT背后的东家微软云的竞争。
有微软云员工告诉字母榜，全球包括中华区的微软云员工，2024年都会重点推OpenAI这一项目。微软云 Azure计划在未来一年内大力推动OpenAI的技术服务与应用，力求在全球范围内扩大OpenAI技术的覆盖面和影响力。目前，通过微软云 Azure接入OpenAI技术服务的企业数量在中国已经超过了3000家，这些企业每天都有稳定的流量，注册用户总数也已经上万。这些企业中包括了腾讯、字节跳动、华为等中国知名的大型科技公司。
OpenAI这波热度，对于国产大模型来说，虽然能够迅速跟上，但要真正掌握还有一些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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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enAI断供冲上热搜之下，靠着ChatGPT套壳“吃饭”的AI创业者们，却颇为冷静。
“通过微软云，7月9号之后，也可以用中国IP访问OpenAI，只要从微软官方渠道选定代理商签署三方协议，就能用Azure企业账号自助申请Open AI服务。”上述微软云员工告诉字母榜。在北京，可以选择昆联，在深圳有SoftwareONE硕软等公司，这些微软的代理商价格也完全统一。
作为OpenAI的主要股东，微软云早已锁定了中国市场。“在ChatGPT大受欢迎之前，微软云已经在中国建立了庞大的ToB业务，微软的ToB相关资质已经被整合到各大公司的知识库中，”张庆表示，现在通过微软云购买OpenAI的接入服务，甚至无需额外支付原本的ToB业务费用。
2023年，趁着ChatGPT的流行，张庆接入OpenAI，开发了一款AI占星的小程序。该小程序每天吸引几十个新用户付费，利用ChatGPT提醒每日运势并提供恋爱占星分析。随着用户数量的增加，访问量显著上升。但由于ChatGPT的节点位于国外，高峰时段会导致访问速度变慢。这一情况促使张庆在2024年6月转向使用微软云作为企业用户。
在国内接入ChatGPT的条件是注册企业版账号，并确保每月消耗至少1000美元。费用为一年12000美元，如果提前支付三年则为360000美元（约25万元人民币）。由于张庆在香港注册了分公司，他可以免去6%的相关税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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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张庆，在产品五月上线初始阶段，傅涵为一款交通安全方面的人工智能产品接入了 ChatGPT 接口。除了不稳定的节点之外，价格也成了仍在冷启动阶段的人工智能创业者们必须考虑的因素。
“之前大模型没降价的时候，调用ChatGPT的价格和使用国内大模型几乎没有差别，而现在，国产大模型和ChatGPT的价格差，已经达到了几十倍，甚至上百倍。”傅涵告诉字母榜，在产品刚刚上线时，经过测试，GPT 4.0的性能最符合产品的响应需求。尽管国产大模型在反馈精准度和响应速度上仍存在差距，不如GPT 4.0的表现出色，但在国产大模型价格大幅降价之后，他还是决定选择切换到更具性价比的国产大模型，以降低成本。
猛烈打价格战的国产大模型，依靠成为“ChatGPT平替”吸引市场上的AI企业和套壳用户们。“据我了解，字节大模型已经降价到了极不合理的程度，如果在一些小场景中使用字节的大模型，成本也非常适宜。”傅涵表示，在评估了市面上的国产大模型之后，在“不对输出结果有过高期待的情况下”，仅仅满足日常对话和处理要求，DeepSeek价格便宜，每100万 tokens才1块钱，还能与OpenAI的SDK格式兼容，MiniMax速度很快，适合需要快速处理的场景，而Kimi不仅价格低廉，还适合需要生成长文本的应用场景。
成为OpenAI平替，正在成为国产大模型们争夺的下一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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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国产大模型平台替代之前，OpenAI 曾是中国 AI 创业者的首选。
“准备好个体执照、服务号认证、域名，租一台国内服务器，一台国外服务器，大概2000块就能做一个套壳ChatGPT的小应用。”张庆道。
2023年，在ChatGPT热度正劲的当口，还未翻车的李一舟，199元的“每个人的人工智能课”售出了25万份，OpenAI不仅支持了AI知识博主李一舟们，也支持了试图模仿ChatGPT的张庆们。
一年内，张庆从人工智能占星转向人工智能合成照片，连续推出了近10款ChatGPT套壳小程序。每款小程序，张庆只需要利用OpenAI的API接口，就能完成占星牌面的解读和图片的后期合成。
借助小红书、抖音等社交平台，张庆会利用社交平台发布产品推广贴文，制作抖音视频进行节奏混剪，并在人工智能博主的账号下留言“截流”，即“在评论区，伪装成普通用户，推荐xxAI非常实用。”
在张庆的操作下，每天会有三百到四百个用户进入他的小程序，按照5%的付费率，每月30到50元的会员费用，就能把成本几元钱的API账号卖给几百人，张庆的利润率能达到100%，单日收入过万“轻轻松松，哪怕只有几千粉丝，一天也有固定上百元的利润”。
最火爆的时候，张庆为了应对大规模的交易量，准备了3个以上的个体执照。他表示：“交易量大了容易被系统拦截风险，我都会准备3个以上的执照轮替支付。” 这样做是为了确保交易顺畅进行，避免因单一执照被拦截而导致的支付中断。
2023年，在国产大模型崛起追赶ChatGPT的时候，无瑕推出AI应用的同时，张庆这样利用ChatGPT接口，2-3个人就能日入过万的小作坊，赚得可谓盆满钵满。
在2024年创投十年高峰论坛上，金沙江创投主管合伙人朱啸虎指出，北欧的Klarnr，通过“套壳”，优化了电话中心客服端，减少了700个客服岗位，给企业带来了每年4000万美金（近3亿元人民币）的利润增量。
而作为人工智能搜索领域的顶级应用，2022年12月推出的Perplexity，在某一时期依赖于OpenAI的 GPT 3.5模型。Perplexity的首席执行官Srinivas则明言，“拥有十万用户的外壳产品，比拥有自有模型但却缺乏用户更为重要。”
不过，随着大模型厂商开始推出APP应用，包括字节豆包、腾讯元宝、MiniMax 海螺AI等等应用，张庆们的好日子也到了头。
2024年5月前，张庆的一个小程序“每天至少能有数百名新用户，付费用户几十个”，而随着大厂集成式的APP一推出，张庆小程序的新增用户面临断崖式下跌，“在小程序里需要付费才能生成的图片，大厂可以直接免费，而且功能场景做得更丰富，”相比之下，张庆仅仅针对某一功能开发的小程序，显得颇为鸡肋，也正是因此，现在“每天进入小程序私域的用户数量基本砍半。”
即便是张庆擅长的抖音等引流平台，也早已成了字节豆包的天下，更不用说MiniMax把海螺AI的广告甚至打到了虎牙、斗鱼，面对砸钱推应用的大厂，张庆直言“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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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通过微软云接入OpenAI，还是选择国产大模型，对于尝试采用套壳大模型的AI创业者来说，2023年OpenAI大热带来的流量优势正在消失，这已成为不争的事实。
在2023年，张庆某个展示AI合成图片的混剪视频在抖音成了爆款，“视频发布当天，就有近千人涌入了小程序私域，连续一周的日流水都过2万元。”但如今，随着人工智能生成内容从新社交货币变成“老话题”，张庆明显感受到，“在抖音上类似的AI产品越来越多，但流量却越来越差。用户没有新鲜感了。”
2024年，从妙鸭到元宝，00后的黄章告诉字母榜，之前，每有一个新的AI大模型或者AI应用发布，她都会下载尝试，第一次使用Midjourney绘图，她兴奋地发了3篇小红书笔记。而随着大模型狂飙到200多个，字节、腾讯、阿里、百度都推出了自己的大模型应用，黄章既难以分清这些大模型有哪些具体差异，又愈来愈兴趣缺缺，最后“都是试用后就很少再打开”。
即便是套壳OpenAI的经典产品，如PDF.ai，其创始人 Damon Chen在2023年12月仍发帖称PDF.ai 营收已经突破 6 万美元，随后2024年2月，Adobe官方不仅直接在产品内集合了AI功能，同时还砸钱将PDF ai 的相关关键词买了下来。
仅仅一年半，OpenAI的API红利，便已经消退。随着国内大模型底层能力提高，头部大厂们纷纷挤入AI应用层，争抢仅剩的流量，对于此前套壳的开发者来说，他们的产品、运营面临着更高的要求。试图基于某个开源大模型的微调做出“大爆款”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可以考虑针对企业自身业务的特定场景去开发模型，”傅涵表示，对于开发者来说，拥有自己开发的模型，无疑能够确保稳定性并掌握主动权，避免出现访问限制等不可控的意外因素。
不过，拿了700万元的天使投资，从某头部大厂出走创业的Bruce告诉字母榜，目前他们正在开发自己的人工智能旅游规划产品。在产品开发期，项目的设想也要基于“大厂会不会做”。一开始，基于合规需要，他就选择了接入国内大模型（智谱清言、通义千问），但即将进入产品冷启动阶段，他最焦虑的仍是，“到底有没有用户去使用？怎么让更多的用户知道这款产品？”
不同于家大业大的大厂，在@小布Bruce的账号内，Bruce表示，初创AI公司往往没有多余的人力和成本可以投入，最好去找到大厂不会做，或者做得不够精细的需求场景。但“投资人的耐心已经不够了”。上线后加速奔跑成为了Bruce们的必然之选。
不过，争着成为OpenAI平台的国产大模型，日子也并不好过。
“去年还在专注提升文本处理的月之暗面，今年招聘了不少字节的人去做增长，还是移动互联网的打法，”Bruce表示，“大厂的商业化焦虑也不少。”
OpenAI断供在即，某头部大厂AI业务的员工则告诉字母榜，“公司股价降了，口碑更差了”。显然，没有了OpenAI的竞争，大厂们希望赢得更多用户认可的挑战，仍未减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