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国内大型企业突然集体降价，行业人士对此持不同看法。百川智能创始人王小川近日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降不降价要具体看商业模式是什么，如果是面向企业的服务，降价动作的目的不是仅仅卖出模型本身，而是为了推销整套云服务，这样可以加快从传统服务模式转向新的市场。
在出门问问创始人李志飞看来，巨头在大模型赛道激烈竞争是不可避免的，面对巨头的竞争，技术创业者首先要摒弃幻想。其次，如果压力太大，可以选择暂时先战术性“放松”一下。
Lepton AI创始人、阿里巴巴原副总裁贾扬清表示，价格战无可厚非，但观众应该将其看作一种市场营销行为，今天应用程序接口（API）的营收对于国内各家大厂都不多，因此对营收的影响非常有限。
在价格下降的情况下，巨头和创业者将寻找各自的发展道路在哪里？这是否会演变成一场重复移动互联网时期烧钱抢占市场的资本游戏？
为什么会出现价格下降的趋势
5月，智谱AI、字节跳动旗下火山引擎、阿里云、百度、腾讯相继宣布降价与免费的动作。“在OpenAI持续高频的技术更新与降价动作下，行业不敢减速。”一位大模型创业者如此评价。
“大家都很焦虑，有些动作已无法进行理性分析。但竞争最为火热的仍是国内巨头之间的竞争。”李志飞对记者表示，阿里巴巴希望火山引擎能够在云计算领域创造新的可能性，百度不希望在大模型时代失去“人工智能领域的领导者”的地位。
在智源研究院副院长兼总工程师林咏华看来，大模型的降价潮是一场生态的争夺战。她对记者表示，客户更换大模型合作方虽说只是一个URL接口的更换，但模型与模型之间的性能与侧重点差异很大，当一家企业已经适配了一个模型，他未必还愿意再去适配更换另一个，在更换成本客观存在的前提下，行业企业会希望先通过价格的方式拉拢一批用户。
万兴科技AI创新中心总经理齐镗泉对记者表示，降价是行业趋势，GPT-4o发布时价格相比GPT-Turbo减半，验证了大模型厂商的降价可行，这对于国内的大模型产业也有启发。通过降低价格门槛，大模型厂商能够吸引更多企业用户和个人开发者来使用自身的大模型技术，从而在进一步平衡自身收入和成本的同时，加速人工智能应用的爆发。
“在当前的市场环境下，谁先布局，谁就能先赢得市场份额，借此机会快速积累用户，聚拢生态，巩固行业地位。”齐镗泉说。
王小川持有更加谨慎的态度，他表示“大家对这个时代的前景非常乐观，不愿意错过任何机会，这反映了对人工智能能力的巨大期望”，但他建议创业公司不要参与其中，因为大规模模型的投入和价格下降无法改变基于供需双边网络的生产关系。
许多行业专家将此次大规模模型降价类比为当年云服务提供商投入大量资金争夺市场份额，但多年来仍未找到明确的盈利模式。王小川认为，国内云服务赛道的发展并不算很好，但随着大规模模型技术的兴起，云服务提供的新型生产力具有更多的意义。如果不考虑价格因素，他看好云服务提供商的服务。然而，要多久才能发生明确的变化，这就是巨头之间的“游戏”。
在齐镗泉看来，当年云厂商降价的主要原因是互联网行业经过多年的快速发展，流量和用户时长已经达到顶峰，收入增速开始放缓。同时，国内云计算行业的产品和服务同质化问题也比较突出，价格成为竞争的重要手段。然而，在大模型领域，整个行业的发展还处于初期阶段，远未达到顶峰。
根据量子位智库预测，中国生成式人工智能（AIGC）市场规模有望在2030年达到11491亿元，相当于1.15万亿元。行业预测未来十年生成式AI产业的复合增长率可达42%，2032年的市场规模将达到1.3万亿美元，相当于13万亿美元。目前大模型厂商的降价更多是想抢占发展的先机，快速扩大用户规模，而不是在行业增速放缓背景下的无奈之举。
零一万物首席执行官 李开复此前公开表示大型模型行业不能采用ofo烧钱的策略。”我们可以期待大型模型行业每年将推理成本降低十倍，但目前行业中API模型的调用比例仍然非常低。”
在商业逻辑上，一位不愿具名的大模型创业公司首席技术官（CTO）对记者表示，这波大模型降价潮主要是为了吸引B端企业开发者。大模型厂商需要吸引足够多的开发者来建立生态系统，并获得他们对训练成果的反馈。与此同时，开发者群体也需要低成本的大模型技术来减轻财务压力。
该人士表示，选择完全免费的开源大模型存在一定的门槛。开发者需要具备算力、模型部署、调优等工程化能力，这并非所有企业都具备。相比之下，大模型企业可以提供API，企业客户可以直接使用，从而解决场景问题。云厂商也可以通过提供工具化的优化平台等成熟服务能力，直接输出这些能力。当然，C端开发者也可以利用这些能力开发创新应用，并通过大模型市场进行分发。然而，这需要平台具备流量优势，例如火山引擎背后的字节跳动等。
但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完全免费的大模型技术。一位开发者吐槽称，国内大模型API虽然降价甚至免费了，但使用起来层层套娃，逻辑仍旧是先免费试用、尝鲜使用高端服务、继而跳转到其他收费项目。
对此，上述创业公司首席技术官（CTO）对记者表示，尽管有些厂商提供的免费版本功能不是最强大的，但可以先降低B端门槛，想要获得更好的效果就购买收费版本。或者直接扮演“卖铲子”的角色，为B端企业提供技术支持，然后再尝试挖掘C端流量的机会，这些都需要企业与平台根据自己的角色定位制定的长期战略规划。
除了价格层层“套娃”外，免费或降价的大模型参数规模、算力支持均不同，部分厂商降幅最大或免费的大模型系轻量化产品，适用于训练频次不高或推理量不大的中小型任务。硅基流动创始人袁进辉认为，如果闭源模型卖得比开源模型还便宜，只能是因为闭源模型的规模比开源模型小很多才解释得通。
同时，王小川并不看好国内创业公司仅仅依靠销售单一API服务的发展路径。在他看来，中国创业公司如果只学OpenAI一样，每个模型都做一个API服务，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一方面，中国商业环境中ToB市场规模比ToC市场小十倍。另一方面，做ToB生意所收入的是人民币，但支出却是以美元计算。
行业期待超级应用的出现
需要注意的是，作为敲门砖的大模型API降价售卖只是起步，并不意味着整个行业价格的下降，甚至作为大模型应用端，未来还有涨价的可能，这也是行业人士认为本轮降价将利好的方向，以及大厂落下价格“屠刀”后，创业者群体仍可求生的赛道。
需要注意的是，作为敲门砖的大模型API降价售卖只是起步，并不意味着整个行业价格的下降，甚至作为大模型应用端，未来还有可能会涨价，这也是行业人士认为本轮降价将带来利好的方向，以及大厂降低价格后，创业者群体仍然有机会生存的赛道。清智资本创始合伙人张煜对记者表示，目前大模型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落地应用是至关重要的，因此免费可以迅速吸引用户和扩大市场份额。开发者和面向企业客户的To B市场都非常重要，而且相互促进：开发者可以开发面向企业的应用，而企业客户愿意花钱购买并需要个性化的服务。因此，大型模型厂商的目标是找到适用于To B和To C市场的通用应用。
火山引擎总裁谭待在采访中解释降价动作时称，今年一个很大的变化在于行业大模型能力大幅提升，做应用这件事变得很重要。谭待表示，目前接触的许多客户都在尝试开发大模型，但创新在AI领域的风险很高，因此需要降低成本，以促使更多人广泛使用。从这个角度来看，无论是大企业还是个人，都需要更低成本、更高质量的大模型。
有赞CEO白鸦在分析应用端涨价逻辑时表示，如SaaS行业持续出清，那存活下来的企业有什么降价理由？当下能做模型应用的企业，一定握有具体业务场景、懂得如何交付，这样的玩家本身就少，更没有降价的理由。
“如果将人工智能（AI）视为一种生产力工具，过去一两百年时间里，电力价格持续下降，这才使得更多人能够使用电力。然而，电器产品的价格一直在上涨，因为这些产品的技术水平越来越高。因此，生产力工具和具体产品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具体到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端。”有赞COO兼联席总裁浣昉表示，目前应该先推出真正的人工智能应用级产品，然后再决定是按照软件产品标准还是其他标准进行收费。
